【淮燃】物理文学
○大物给的灵感，思修课补全乎了。
○第一次写淮燃（搓手手），有点小紧张
初中同桌曾经吐槽过余淮，不知道什么才能引起他的兴趣——除了物理。
那是个空调吱哇乱转的夏天，不休不止的蝉鸣，从头顶传来的微乎其微的风，身边人说小话的声音，还有语文老师过于平铺直叙的语调，全部构成课堂上的催眠曲。
阳光漏过充满灰尘的窗帘变得不那么刺眼了，柔和的光晕落在余淮的脸上，让他感觉暖洋洋的。
“语文老师看你了嘿！”
同桌拿手肘捅了捅余淮，动作不敢太大，可能是怕被发现。
余淮嘟囔了一声，抬起头，刚好对上小老太太从瓶底厚眼镜片后发射出来的死亡射线。
最后被抽起来回答问题的不是余淮，是他倒霉的同桌。
男生冒着虚汗坐下来，忿忿地问边笑边做奥物题的余淮:“你小子到底对什么有兴趣？”
余淮完成了最后一步演算，搁下笔很认真地说。
“物理真的非常有趣。”
……
学霸的喜好果然是凡人不能理解的。
“真不知道你如果喜欢人会是什么样。”
余淮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
他骄傲意气风发，剑眉星目是最好的少年相，更别说还有一颗小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能拥抱世上所有的美好阳光。
老师们心中的天之骄子，女孩们眼中的初恋情人。男生看见他都很难生出嫉妒的心思，只会感叹一句“兄弟牛逼！”
但是余淮有一个很难堪的秘密，对于他来说，如果这个秘密被扯出来暴露于聚光灯下，是一件痛苦而肮脏的事。
“对了，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余淮转了一下笔，目光聚焦在拍着教棍讲古文知识的语文老师身上，尽量显得云淡风轻。
“我？”
同桌很不可思议地指了一下自己。
“我倒是觉得很正常啦，每个人都不一样嘛。只不过大多数人可能……”
话梗在喉咙半截，他好像在思考如何措辞更合适。
这时候小老太太正批评一个睡觉的差生。
“你有病啊！！！”
女声拔高几个音调，刺耳又尖锐。
余淮眼前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雪花斑。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上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觉得自己和身边男孩子不一样，在他们讨论哪个女孩更漂亮秀气时，余淮无动于衷。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可能喜欢和自己一样性别的人时，前所未有的慌乱围绕了他。
社会上对这些人是怎么评价的呢？
怪物，变态，恶心。
更有甚者说，他们都该去“死”。
明明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啊。
余淮是个有主见的人，可也害怕世俗。
人类拥有排异性，所有不合大流的都会被看做异端，然后铲除。
所以余淮选择让自己脱离俗世，这时候他遇上了物理。
这个严谨到每一分一毫的学科，所有的能量都有来路，也有去处。只要在物理的世界，存在就有价值，存在便会被需要。
余淮并不怎么留恋初中生涯，他以全市前几名的成绩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振华，在那里他会有更多的机会钻研物理，如果情况够好，他还可以参加竞赛，然后得到大学的报送资格。
临毕业时，一个班里他没什么印象的小姑娘红着脸给他写了一张毕业留言。
字迹娟秀漂亮。
“愿世界上的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余淮。”
“嗯？”
“你觉得…这个世上最美的东西是什么？”
“物理。”
“……”
这是他初中和同学最后一次对话。
“物理是一个很美的学科，它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宏观到宇宙天体的运转，微观到量子学。”
……
“这是个伟大而美丽的学科。”
余淮在报告厅说完新生入学致辞的最后一句话，下面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大部分来自于脸红眼睛放光的女孩子。
这次致辞让余淮一战成名，如果再在振华高中学生面前提起“余淮”这个名字，一定会有人说“卧槽你说的就是那个把入学感想写成给物理一封情书的大佬？”
所以当余淮走进高一（一）班的教室时，大半人都落座叽叽喳喳的教室忽然变得很安静，很安静。
大家都不说话了，死盯着余淮，眼神也随着他移动。
大佬就是大佬，如果没点好的心理素质承受不住。
他按着座位表坐在了教室最左边临过道的座位上，他那埋头看书的同桌位置在窗边，很让人羡慕。
感觉到有人坐在旁边，所以同桌抬起头了。
盛夏草木郁郁，吹进教室的风清新又温柔。
这是余淮第一次见乔燃。
余淮的话不多，只是没想到乔燃的话更少。
两人当了同桌之后很少有什么语言上的交际，肢体的就不用说了。
每天乔燃都来的很早，余淮叼着香菇包子准点踩早自习开始铃声在纪委又爱又恨的眼神里冲进教室时，乔燃已经开始看书了。
明明两个人都是走读生。
如果是英语早自习，乔燃就读英语，他不读课文，他读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英语杂志，有次余淮忍不住好奇了看一眼，上面都是生词。宛如天书，余淮瞬间对这个话少到发闷的同桌多了几分钦佩。
如果是语文早自习，乔燃会打开散文诗集，小声地读，他念过戴望舒的《雨巷》——这是没有文学细胞的余淮为数不多能辨认的诗，毕竟“丁香女郎”太脍炙人口。
好不容易能和同桌对上脑电波的人仔细侧耳倾听，在班上人扯着嗓子喊“噫吁嚱，危乎高哉——”的嘈杂里，辩识带着花香馥郁的《雨巷》。
在一次体育课结束后，余淮夹着篮球跑回教室，被乔燃摆在桌上的书吸引了视线，深蓝色的封皮，上面有小行星，深邃美丽。
没想到乔燃对天文学也有兴趣。
那本书放在乔燃整洁的桌面上，促动余淮去翻开它一探天体的奥秘。
但是从小被教育的余淮知道乱翻别人东西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所以他等到乔燃喘着气回到座位，很热切地凑上去，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
“乔燃，你也喜欢天文？”
秀气内向的少年微微睁大眼睛，大概是不习惯这样与别人近距离接触，还往后靠了靠。
眼神扫过余淮撑着的桌角旁那本书，心下了然。
“那本书是…个童话故事。”
说完脸飞快地爬上一抹绯红，然后尴尬地挠了挠自己脸颊，扯出僵硬的笑容。
“是不是有点幼稚。”
余淮有点丧气，好不容易找到共同爱好，没想到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会啊，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是我最喜欢的书，叫《小王子》。”
乔燃看余淮目光忽然变得很温柔，让后者想起了小学门口卖的棉花糖。
“封面那是颗行星吗？”
“是小王子的星球，叫B612。”
“严格来说…太阳系现在除了地球没有宜居星球。”
乔燃愣住了，而余淮，他这乱给别人科普的毛病又上来了。
“其实星星一直都在天上，但是白天部分阳光被大气中的气体和尘埃散射，把天空照的很亮，我们才看不出星星。”
“星星也有不同的颜色，发白色光的星星表面温度更高，而红色的只有2600—3600度，发蓝光的……”
余淮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又开始不管不顾地乱给人科普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物理，况且天文看起来甚至都不是那么“物理”。
他尴尬地闭了嘴，摸了摸鼻子，对上乔燃的眼睛。
却被温柔所包围。
这是余淮第一次认真端详乔燃的脸。
乔燃有双很灵气的眼睛，这时候他看着余淮笑，弯弯的像沙漠里的月亮泉。眼尾有一颗精巧的痣，余淮以前不知道从哪看来，很不科学的小故事说，泪痣是被上帝亲吻过留下的痕迹。
乔燃的皮肤很白，比很多女孩子的脸还要光洁细腻。
乔燃的睫毛也很长，扑闪扑闪像蝴蝶翅膀。
“你好厉害啊。”
第一次有人没有敷衍地应答他。
“嗯…而且是真的很喜欢物理。”
乔燃的眼睛很亮，他可能就是住在B612上的小王子。
少年余淮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动。
接下来的语文课，余淮一如既往地摊开奥物题，懒懒散散地坐在位置上，看乔燃在纸上练字，写写画画。
乔燃的字行云流水又漂亮，笔锋遒劲，风骨飘逸，很难和这个内向含蓄的男孩联系起来。
余淮又盯着乔燃看了一会，之前没有注意过，现在才发现自己同桌是真的很好看，也难怪有很多女生下课凑过来找乔燃借书，她们其实一本都不看。
想到这里，余淮很不开心地哼了一下。
“余淮——”
高中教语文的是个年轻的男老师，也是班主任，对余淮又爱又恨。
这时候他看着余淮又没有听语文课，平时拿着本奥物行吧，他睁半只眼闭半只眼就算了，这会居然盯着他的得意门生——乔燃，傻笑。
乔燃是什么内向害羞乖巧的好学生！！他不知道吗？！
“余淮你盯着乔燃干嘛，暗恋他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初中语文老师的话犹在耳边。
“你有病啊？！”
心好像在被无数只蚂蚁噬咬，凉气蔓延到四肢百骸，耳边响起刺耳尖锐的声音，无法呼吸。
灵魂都要被剥离。
余淮很艰难地看了乔燃一眼。
把刚刚腾起的爱慕收起来，全部藏进心里。
乔燃呢？他如果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恶心。
班主任的话让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乔燃从耳朵尖红到脖子。
两人都没说话。
“你在写什么？”
余淮拾掇好心情对乔燃露出了他此刻能表现出来最好的笑容。
白纸黑字，乔燃写下来，笔锋遒劲如同修竹劲松的艺术品。而余淮的就是小学生狗爬字。
“即使生活在阴沟里，你也有仰望星空的权利。”
乔燃停下笔，对余淮抿嘴一笑，眉眼弯弯。
余淮感觉那一刻，他在乔燃眼中找到了自己的星空。
喜欢一个人，就算捂住嘴巴，爱也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喜欢一个人，怎么掩饰也藏不住。
余淮难堪的秘密把他囚禁在尘埃里，他曾经以为物理对他来说是尘埃里唯一的花。
遇见乔燃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抛弃了所有理性与矜傲，踏出自己的一方天地。落进尘世，妄图做跨越沧海的蝶，只因为岸边有一个人牵动了他所有心神。
“这句话是王尔德说的，他写了很多很美的童话故事。”
乔燃说话的语气不徐不慢，娓娓道来。
他的嘴唇在嗡动，好像甜美的糖果，令人垂涎。
他的泪痣随着每一次眨眼都更加生动，余淮迫不及待地想亲亲那颗朱砂。
这些想法都龌龊得难以启齿。
蝴蝶振翅难以越沧海，这在物理的计算中是不可能事件。但是对于信奉“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文学世界，是否会出现奇迹。
“即使生活在阴沟里，你也有仰望星空的权利。”
乔燃，那我呢？我有这个权利喜欢你吗？
乔燃马上要过生日了。
可余淮不知道乔燃喜欢什么。
乔燃也许喜欢文学，他每次考试的作文都会被当做范本在在年级上传阅。
不过余淮看小说都嫌字多。
乔燃或许喜欢戴望舒的《雨巷》，那是余淮第一次认认真真听乔燃讲话，他记住了。
乔燃就像一朵花，温柔坚韧，只有凑近了才能闻见他收敛起来的馥郁芳香。
所以余淮打算为乔燃找一盆丁香花。
星期四午休余淮没有留在教室和乔燃一起，而是独自出了校门，振华高中离市医院不远，医院门口总会有很多花店。在那里会找到余淮打算送给乔燃的生日礼物。
“小伙子我们这里现在没有丁香花啦，丁香的花季是四月噢。”
丁香盛开在初夏的雨季，那时候连空气都是洁净清新的。
余淮那天跑了很多个花店，却没有找到一朵丁香。
他忽然想起乔燃给自己讲的一个很悲伤的，来自于王尔德的童话《夜莺与玫瑰》，那个男孩找遍所有的花园，也没能找到一枝红玫瑰。
晚自习下课后，一天都恹恹的余淮买了一盒折纸，方型纸是淡淡的紫色。他对着教程在家折腾到凌晨，盒子都见了空底，折出来的纸丁香还是丑得不敢恭维。
所以余淮只能叹了口气，拿起桌上包好的《飞鸟集》，乔燃上周说他最近很感兴趣。余淮念着就跑到书店去买了一本，原本想把丁香花也一起放在礼物盒里，可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余淮都没有。
收到礼物的乔燃很开心，白净的脸上飘起绯红。
整个上午他的小同桌都在看那本诗集，没有匀半个眼神给余淮，在开心的时候也同时有些吃味。
他趁下课悄悄探头过去看乔燃练字的本子上又多了什么句子。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乔燃其实一直都是夏花般绚烂，璀璨的。
一周之后的月考，乔燃很不出意外地又拿了语文的高分作文，这次班主任带着调侃，非得让他站在讲台上自己念。
耳根都通红的乔燃站起来，声音颤抖却清晰，一字一句地认真朗读。
“一朵丁香花，乔燃。”
中间的语段暧昧又温柔，带着少年爱恋的青涩与美好。
只是听得余淮手脚冰凉，心如刀割，也没听清乔燃到底念了什么。
最后结尾处，余淮瞪大眼睛看见站在座位上的乔燃垂下眼眸，用读《雨巷》那样的嗓音和声调说∶
“这个春天，我记住了，她会忘记吗？”
这朵丁香是余淮没有找到的丁香。
这朵丁香是乔燃和别人的故事。
他就像《夜莺与玫瑰》里，用鲜血染红白玫瑰的鸟儿，零落成泥碾作尘土，连同那朵被丢掉的红玫瑰。
乔燃坐下，老师开始点评月考试卷。
窗外的风吹得很轻很轻。
余淮置身在泥沼里。
乔燃嘴角挂着笑没有动，可是却离他越来越远。
在物理的世界里，所有实物都是有惯性的，爱也一样。
乔燃拉着余淮跑过天堑，现在却忽然止步松手把他扔进万丈深渊。
乔燃回过头，风从左边的窗户经过他，吹向余淮。
裹挟着丁香花的气息。
乔燃的耳根飘起一抹朝霞。
他从笔盒的下面一层，翻出一个被精心收藏折纸来。
是一朵丁香花，淡淡的紫色。
原本那天怎么看也不顺眼的纸花，在乔燃手上也变得漂亮起来。
丁香花折纸的教程本来是四瓣花瓣。可是余淮手实在不太巧，偏偏脑子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折出来五片花瓣。
乔燃在草稿本上写字，轻柔的放下笔，把本子推到余淮的桌子上。
“五片花瓣的丁香能够给人幸福”
“这朵花我收下，我把我的幸福送给你。”
余淮对上乔燃的眼睛，那里面有B612星球，有小王子和他的玫瑰。
有飘落的丁香花瓣，有妖冶如火的夏日不败之花。
还有爱意和余淮的倒影。
在力学中最浪漫的事无非我们对彼此都有吸引力。
严谨的物理，遵循能量守恒，万事因果。
浪漫的文学里，春去秋来，百谷蓁蓁，四季轮回。
褪去了他们的表象，其中包含着的是对生命与世界的热爱。无论是热情似火，还是沉稳如水。他们总会找到共同的频率。
正如，电与磁交织，会产生照亮世界的光子。
余淮忽然想起那个蝉鸣的夏天，送给自己毕业录女孩说∶“世界上很多东西，表面都不一样，但美好都是互通的，息息相关。”
愿世界上的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草长莺飞，三月春光。
在丁香花雨下，在沧海之岸，你爱的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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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部分改编自《世上美好与你环环相扣》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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